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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鈴聲在距離新幹線到達還有三分鐘時響起來。

  「夏冉。一樓。二列。十二號。」

  夏蔚的聲音透過耳機很清楚地傳出來,「你知道那是誰的位置嗎?」

  「蘇汀。」

  夏冉截斷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我將東西寄給妳了。」

  聽見他的回答讓夏蔚像是洩了氣,「但是你沒有送他回去,這也就算了,你甚至沒有去見他。」

  「我那時候不知道是他。」

  月台開始起風,他提起行李,進站的列車會將他帶往北地。

  「也不知道你怎麼養成這種樣子,我等等還要進手術房沒空教訓你。你本來還不是這樣的混蛋。」

  鳴笛鈴聲大作,人聲與腳步聲頓時響徹耳膜,遠在另一端的夏蔚發出了然的聲音。「我說你,離開東京時候也不打招呼嗎?」

  「我以為妳知道了。」

  「一路平安。……婚禮的時候你帶他一起來吧。」

  「嗯。」

 

  考凱因一屁股坐在夏冉旁邊的位置,回頭像是真的對此感到抱歉的向其他人打了招呼。

  夏冉抬起眼斜斜地看了他。

  樂團在演奏會結束之後獲得一天的休假,大部分的成員已經跟著經紀人離開東京,剩下的則各自前往集合地。夏冉不知道為什麼考凱因還沒有走。

  「嘿,別這樣看我,難道你想跟其他人一起坐嗎?」

  「你很吵。」

  「你也午安,謝謝關心。我認為你表達友善的方式應該要再加強。」

  首席指揮沒忍住嫌惡的表情。

  「很多人擔心我們的指揮可能會孤老終生,想睡你的人總數都可以包下一台飛機了,你知道你會傷了多少少年少女的心嗎?」

  「你想說什麼?」

  夏冉永遠都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首席可以從三個字得來這麼多結論。

  「那個小孩……蘇汀,他知道你要過去嗎?」

  「我沒告訴他。」

  「哇喔,你不會想假裝不認識吧,我們指揮是始亂終棄的渣男嗎?」

  如果他們不是一團的他會一見面就掐死他。

  「這件事情公司知道嗎?要是被媒體先知道了一定會成為今年末最大的消息。」考凱因邊說邊在空中比劃著,像是抓取幾個字排列:「標題我都想好了:『新人指揮的神祕日本未婚妻』……噢,可能是未婚夫,副標再下金錢與慾望的交易之類的。」

  「你不去當媒體很可惜。」

  「啊這有什麼辦法呢,誰叫小提琴界不能沒有我。」

  「你再大聲一點所有人都會知道了。」

  真切收到指揮眼神的考凱因終於收斂一些。「說真的,我本來還以為你需要去找金主了……結果原來是你包養人家嗎?對方應該還沒成年吧夏冉。」

  還有三個小時才能夠下車。

  夏冉吐了一口氣。

 

  他本來可以拒絕。

  什麼?

  這個婚姻,我們的醫院,本來都不關他的事。

  人家可是為了你花了三個小時過來呢。

  所以他不是傻就是蠢。

  他不知道蘇汀為什麼要為了遺囑跟醫院花這麼多的心力,像是用了整輩子的善良去回報這個世界。他無從在蘇汀的紙上得知更多訊息,只能肯定一點。

  他大概是個無可救藥的濫好人。

  他看著簡訊最末用兩個英文字母所組成的落款。

 

 

  「喂,蘇汀,一起走吧。」

  班長喊住準備要離開教室的人,背上書包跟上對方的腳步。「之前沒機會問你,那天你要見的人見到了嗎?」

  「嗯……沒有。」

  「欸?看你這麼緊張的準備,怎麼會沒見到。對方放你鴿子嗎?」

  「也不是。」蘇汀想了想,記憶中夏冉站在舞台上,燈光落在他的襯衫上,他連一條多餘的摺線都看不到。「他正好在忙,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是嗎,真可惜你還特地跑一趟。」

  蘇汀停下腳步,指向另一個方向。「今天我有事情,先走了。明天見。」

  「嗯,明天見。」

 

  蘇汀低頭點開簡訊,孤零零的躺著一行文字,另一端沒有回應也是理所當然的。東西應該已經交到他手上了,雖然對方看起來有點輕率,但怎麼樣都會好好轉交才是。金碧輝煌的演奏廳他大概也是最後一次去了,可惜了那張票。

  他抬頭看著不斷變換的跑馬燈,在抵達目的地時下了車,順著人流一路走出月台。蘇汀跟著手機上的指引一路來到這一帶最大的醫院。

  大廳的冷氣讓他拉緊身上的外套,他把自己裹在大一號的外套裡,使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長年在醫院報到的病秧子。

  「您好,要掛號嗎?」

  「我想要割聲帶。」

  或許這是他少數幾件掛念的事情。

  蘇汀領著自己的單子走到門診室外等待叫號,他看起來像是這裡最年輕的病患。他不是第一次去醫院,只是來到這裡之後倒是第一次。歸功於他的爺爺,他在宅邸的那段日子將身體養得很好,雖然偶爾還是有生病的情況,倒也不至於要來醫院檢查。

  回去之後他還要將那件衣服洗了,上面參雜了各種氣味。事實上他也不喜歡演奏會上幾個女人的香水味,總讓他覺得鼻子過敏。

  蘇汀斜靠在牆上漫無目的地想著,直到有人站在他前面。

  「小孩。」

 

  夏冉本來想找蘇汀一起吃飯。

  站在高中門口總讓他覺得從頭到腳都在被人打量,像是生怕他不注意似的回頭看著他。

  「夏冉,你這樣很像變態跟縱狂。不過要是有這麼帥的跟蹤狂我應該也會想被跟蹤。」

  除他之外考凱因也跟他站在一起,金髮的小提琴手不甘寂寞般地對著每一個女性露出和善的笑容。好像這裡還有誰沒注意他們一樣。

  「你會被當作誘拐未成年的預備犯。而且你跟我來做什麼?」

  「真無情,就是這樣人家才不想等你自己走的。要不是我你還不知道他是哪個學校的呢。」

  才離開車站,一起行動的考凱因就拍了夏冉的肩膀,指著在他們面前走下地鐵的學生,告訴他那天那個小孩就是穿著他們學校的制服。雖然對於對方的個性他沒有什麼好感,不過他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不會記錯對方的衣服。不管什麼方面都很讓他印象深刻。

  夏冉跟公司借車一路開到高中門口,蘇汀沒回他的簡訊,考凱因像是預備犯一樣對著每個高中女生展現親切的笑容。

  「而且怎麼說,你才是那個有高中未婚妻的。比起來你更像是預備犯,夏冉。我們樂團不能沒有你,要是被抓了一定要想辦法出來知道嗎。」

  「閉嘴。」

  但他直到最後都沒有見到蘇汀。

  考凱因看起來比他失望多了,他從不知道哪來的直覺認為他們會和得來。

 

  他抬頭看見拿著花束的青年。

  他確信他沒見過對方。

  拿著花的青年有著一頭棕色的捲髮,沒精神的黑眼圈,加上不管怎麼看都不是友善的表情。感覺不是針對自己,像是他不管對誰都是這個表情,

  「大醫院不會隨便開這種手術。」

  「什麼?」

  「聲帶。」青年朝著自己的喉嚨比劃一刀。「小孩就回學校去。」

 

  在考凱因以為他們要回宿舍時夏冉將車停在醫院,下車買了花。

  「你買花要給誰?」

  「艾比,她喉嚨受傷沒辦法上台。」

  「欸?她轉來這邊的醫院了嗎?」

  夏冉買了兩束花,其中一束先讓考凱因帶上去。

  「為什麼要我先上去?」

  「艾比喜歡你。」

  「你說謊都不會心虛嗎?團裡誰不知道艾比喜歡你。」

  夏冉終於忍不住翻了白眼。

  「我一直以來以為你只是話多,沒想到你的觀察力也很好。令人驚訝,考凱因。」

  夏冉說了長句。

  「我這就上去!」

  夏冉要罵人了。

  首席理所當然地知道他們指揮脾氣的底細。

 

  夏冉看著眼前的的小孩,比他高一公分,但是怎麼樣都不像是成年的樣子,也許是哪個高中翹課的小孩。

  「這不關你的事。」

  「你講話也沒有問題,一般的正規醫院都不會幫你做手術。」

  「你都管這麼多嗎?」

  「有個人一直吵得我很煩,所以你把今天當作你的幸運日吧。」

 

  蘇汀摸了摸自己的喉嚨,直到開始跳號。

  兩個人誰都沒有去理會提示音,牆上的號碼閃現了一次。然後一次。蘇汀自始至終都沒有去看,他看著夏冉,對方也同樣沒有收回視線。就好像下一秒他敢移動一步,這個男人就會採取不僅限於「口頭」的警告行為了。

  蘇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虛,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潛意識裡有一種念頭,這個念頭逼著他不要去示弱,誰先收回視線誰就會成為動搖的那個。

  這個男人的眼神讓他莫名的熟悉。從前他也被人這麼看過,充滿著嘲諷,冷漠,高傲甚至無所不知的神態。真沒想到。他有些苦澀地想著。

  真沒想到。

  他還能在一個陌生人身上看到蘇爵的影子。

  他們死死地盯著對方,直到第三聲提示音響起。號碼跳到了下一個。

  蘇汀閉上眼睛。歎了口氣。他把手中的掛號單對折。

  你滿意了嗎?

  最後他問。

 

  考凱因坐在電梯口等他,看見他來才站起來,拍掉衣物上沾到的灰塵。手上沒拿著花,看來已經進去看過艾比了。

  你在跟誰講話?

  遠遠注意到夏冉跟某個人對峙了一會後才過來,他沒去打擾,怕成為指揮手下不計其數的犧牲者之一。

  啊?一個神經病小孩。

  他沉默一會。夏冉你不會真的是……那什麼,正太控吧?

  夏冉皺眉。他覺得自己愈來愈不懂考凱因在說什麼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用兩三步跟上夏冉。

  搞不好還真的是。考凱因想。回頭看了眼剛剛夏冉站的位置,沒看見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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