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蘇汀發現自己不會做飯是在結婚之後。準確說,是在他有了一個對味覺擁有正常感知並具有正確評價料理能力的同居者後。
這不能吃。
夏冉說。
對烹飪評價的程度分為很多種,又在每一個細小的細枝末節上有不同的分支。但蘇汀收到的回饋總是一如既往的簡單。
不能吃。
不是有點鹹,不是勉強可以,不是一般般,也不是難吃。
而是不能吃。
打掃整理曬衣疊被樣樣精通的家務全能露出一絲委屈的神色。
完全不行嗎?
完全不行。
他不是一個挑剔的人。雖然可能以前會有。畢竟德國優良的家庭環境讓他從來都不擔心廚師的下一頓飯是否合口。不過至少他也不會以米其林的標準去要求蘇汀做什麼,那太強人所難。
夏冉覺察到對方微微低落下去的情緒,停頓了一下,他在心裡掂了掂話裡的分量,最後換了一個方式。
不然從簡單的開始吧。夏冉思考後說,甜點之類。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做這麼個提議。等他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蘇汀已經抬起了頭。
你是說,還可以繼續讓我使用廚房嗎?
少年小心翼翼地問,一雙黑色的眼睛微微閃爍。
是的,愛因斯坦。
夏冉不得不承認,有些後悔自己前一秒的心軟。他歎了口氣。
這是你家,你想用就用吧。
*
後來的一個月裡廚房的慘劇依舊接連不斷。
前後算起來,你殺了十八個雞蛋,一千六百克砂糖,四百二十克黃油,七包香草糖,兩千兩百五十克麵粉,還有六個蘋果八根香蕉五個柳丁……
夏冉蹲在案發現場的烤箱前,對著裡面已經面目全非的一盤焦黑物露出複雜的神色。
這又是誰?
他指著屍體向兇手提問。
…杯子蛋糕的海綿部分。
兇手小聲說。
小孩,食物沒什麼錯。
夏冉環顧著一片狼藉的廚房,為蘇汀年輕身體裡驚人的破壞力感到無力。
你有什麼不滿可以告訴我,他說,不要拿食物出氣。
蘇汀搖搖頭。
我沒有不滿,他認真地說,我喜歡料理。
被你喜歡的下場都好不到哪裡去。
夏冉默默想,向蘇汀伸過手。
手套給我。
夏冉戴上防燙手套把那一盤海綿蛋糕端了出來,放到檯子上冷卻。
兩人湊過去,低頭望著流理台大理石上壯烈犧牲的受害者,還有熏煙不斷地從屍體上冒出。
跟它道個歉吧。
最後夏冉說。
對不起。
蘇汀朝遺體深鞠一躬。
*
第二天早上他醒來的時候沒有看見夏冉,被子裡的餘溫快消散了,他把手放到對方躺過的地方摸了摸,看起來已經起床很久了。
這天早上不是工作日,蘇汀睡眼惺忪地從被子裡探出手,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再一次確認了一遍。
星期六。早上七點十分。
夏冉沒有去上班。他去哪了。他放回手機迷迷糊糊地想,抱著枕頭又一次蜷縮回被子裡。
青年站在廚房裡,陽光從窗戶投進廚房,照在黑色的大理石流理臺上。他穿著居家的黑色襯衫,袖子卷到手臂的位置,脖子上掛著印有兔子圖案的天藍色圍裙。
……Das Ei und anschließend das mit dem Backpulver vermischte Mehl abwechselnd mit der Milch zugeben.
(麵粉與泡打粉混合均勻,和牛奶一起交替加入打好的黃油中,翻拌均勻。)
Ja, S der nächste Schritt.
(好,下一步。)
Die Marshmallows vorsichtig unterheben.
(撒入棉花糖粒。)
Marshmallows?
(棉花糖粒?)
Ja.
(是的。)
夏冉審視了一下桌面上準備的材料,拿起角落裡擺放的一個小碗。將它面朝平板的攝像頭,讓另一邊的人能看見裡面的東西。
Das ist die Marshmallows?
(這是棉花糖粒嗎?)
Ja.
(嗯哼。)
夏冉?
一個聲音從門口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蘇汀站在走廊上,有些疑惑地看著夏冉,又環視了一下廚房,看見流理臺上擺放的平板。
你剛才在說什麼?
他問。
Rezept.
嗯?
啊,夏冉發現自己並沒有從德語切換回來,食譜。
你好像在跟什麼人說話?
我家的廚師。Levi。
夏冉指了指平板上有著日爾曼人相貌的男人。
Levi,蘇汀。
他簡潔明瞭地幫他們做了自我介紹。
蘇汀穿著印有長翅膀的獨角獸睡衣,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走近平板。他還沒怎麼睡醒,要不是聽見夏冉用他不明白的語言說話,也不會在好奇心地驅使下離開自己溫暖的被窩。對德語一竅不通的他最後只能用英語跟對方打了個招呼。好在男人並不介意,很快就改用英語回應了他的問候。
Su…tin?Sutine?Sounds like Russian name.
I’m Asian.
I see.
有著漂亮藍眼睛的男人點頭。
So, you are the fiancée.
(所以,你就是那個未婚妻。)
蘇汀眨了眨眼。
Pardon?
(什麼?)
Sheran said that he want to learn about making dessert because his fiancée almost detonate the whole kitchen…
(夏冉說他想學做甜點因為他未婚妻幾乎炸掉了整個廚房…..)
AAAAAAAAAAAAnhalten!
(停停停停停————!)
夏冉走到兩人中間。
蘇汀你先去換件衣服,洗漱完了再來找我。
他不由分說地推著小孩把他趕出廚房,回來便臉色難看地對著平板說。
Von jetzt an deutschsprachig.
(從現在開始只說德語。)
Levi笑了。
*
夏冉,你可以為了你未婚妻去考米其林了。
閉嘴。
他說什麼?
他說白砂糖現在可以放進去了。
夏冉面不改色地胡亂翻譯。
好的。
蘇汀點頭。
我是叫你來教料理,不是滿足你的八卦好奇心。
你這樣很過分,夏冉,就算我拿著你父親的錢做事我也是要收額外報酬的。
我給你錢,求你閉嘴。
抱歉,除八卦之外概不接受。
夏冉瞪著平板,就像是要把它看出一個窟窿。
夏冉?你怎麼沒翻譯了?
把烤箱打開,該把烤盤放進去了。烤二十分鐘。
好。
蘇汀看了眼夏冉的臉。
你們似乎不只是在談料理。
你想多了。
不是,夏冉,蘇汀又抬眼打量了幾秒,是你的臉上都寫著“我想殺人”四個字。
你還想不想做了?
蘇汀乖巧地閉上了嘴。端著烤盤安靜地向烤箱走去。
*
Levi的指導持續了好幾周,夏冉在那期間自己試著做了幾個不同的成果,從花生紙杯蛋糕到舒芙蕾都有,成品品質也是參差不齊。不過他基本上做完都當場吃掉,清理掉剩餘的殘渣與原料,再把廚房裡裡外外地打掃擦拭乾淨。
你不留給他嗎?
誰?
蘇汀。
Levi看著夏冉把最後一塊越桔巧克力蛋糕放入嘴裡,青年就把盤子扔進洗碗槽中沖洗。
這次的成果不是很好嗎?
嗯哼。
夏冉一邊咀嚼,一邊含糊地應答。
你已經做的差不多了,下次做了拿個成品給那小孩吃吧。你不就是為了他學的嘛。
再等等吧。
夏冉咽下蛋糕,用海綿擦著盤子上的油膩。
還等什麼?
等我能做出比較穩定的成品再說。
我真不懂你,夏冉。Levi抱起手臂,一個小少爺居然某一天會有自己學習下廚的時候。
夏冉沒回答他,他將掛著的抹布浸濕,開始擦掉散落在流理臺上的麵粉。
你那雙價值連城的指揮手應該摧殘了不少吧。以前在家裡不讓你做事都是為了你那雙寶貝手。為什麼你變了?
實在不行你找個時間,把那小孩帶回家,我給他做一份大餐不就好了嘛?
你不知道。
夏冉開口。
不知道什麼?
那小孩,就是個味覺白癡。無論是什麼,大餐或是路邊攤,好吃或是難吃,對於他來說都沒什區別。不然你以為為什麼他這麼久都沒發現自己不會做飯。
夏冉想起什麼,無奈地笑了一下。
他根本不會在意我做的是什麼,做得怎樣,味道如何,他都不在意。你還記得我在家經常半夜自己隨便做的一些夜宵嗎,曾經你說那些吃起來就像侮辱味覺。
我也做給蘇汀吃過。他什麼都沒說。全部都吃下去了。他不太喜歡在外面吃飯,比起高檔餐廳,成百上千的一桌飯,他更喜歡待在家裡,隨便弄點什麼,然後等我回來一起吃完。
夏冉擰乾抹布,把它掛回牆上。他轉身靠在流理臺上,看著客廳的方向。
以前我也不明白。我覺得他做的東西難吃的要命。我不止一次帶他出去吃各種各樣的餐廳,那裡的招牌都是餐飲界赫赫有名的料理。但他吃什麼都是一樣,沒有特別開心,也沒有不喜歡。
後來我給他做了一次飯,用很簡單的材料,甚至有些佐料都放過頭,肉也不過五成熟,我本來是想放棄的。我跟他說不用吃了,我們出去吧。但那一次他沒有聽我的。
夏冉低頭打量腳下的瓷磚地板,沉思著。
他想起那時候蘇汀把所有的菜端出來,自己坐到餐桌邊,像平時那樣用筷子夾起了一根菜心,放進嘴裡咀嚼著。等他咽下去,他又重新抬起筷子,伸向另一盤,再一次放入嘴中,仔細又認真地品嘗著。他就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那,夾菜吃飯,慢條斯理地咀嚼,吞咽,又繼續吃。
他默默吃了很久,我才發現他哭了。
夏冉說。
當時我沒問他為什麼哭,到現在我也沒問。我覺得這不是我問了就能得到答案的。
我是個遲鈍的人,我說過了,我很怕麻煩。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要讓它來麻煩我的生活。但那小孩跟我不一樣。
青年看著廚房櫃子裡排列的整整齊齊的調料瓶,想起蘇汀將它們一個個灌滿又擺好的樣子。
他一直期待的,就是這樣油鹽醬醋的麻煩。夏冉說,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不厭其煩地過日子。
他是真的把這裡當成他的家了。
他輕聲說。
但我卻只覺得吃餐廳省去很多力氣,而我的廚房從裝修到他搬進來甚至都沒用過幾次。
那孩子是想好好的跟我像一家人那樣的吃飯。兩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吃自己做的飯菜,偶爾在桌上說說話,聊天,再一起收拾碗筷去洗。
這就是他想要的。
所以就算我做出了三星廚師的料理,他也吃不出什麼高深的味道。但我還是想做好,用心地完成,然後讓他吃下去。就當是自我安慰吧。
夏冉說。
過日子似乎就是這麼回事,一天天過,一天天算,一天天都在自我安慰和自我滿足。好像也沒什麼麻煩的。而且學會了一些料理之後我也能教他做,比起對著食譜自己摸索,還是做過一遍再教給他會更好一些……
從客廳傳來開門的聲響。他的話停了下來。
你真的變了,夏冉。
一直沉默的Levi開口。
有嗎?
夏冉問。
我倒沒怎麼覺得。
我很期待過年的時候您帶另一半回家。
男人的藍色眼睛裡露出溫和的神色。
老爺和夫人會很高興看到你們的。
幫我向爸媽問好。
我會的。
夏冉,你在廚房裡嗎?
他聽見蘇汀在玄關處問。
您去忙吧,少爺。
Levi向他揮了揮手。
改日聊。謝謝你這幾天的指導,之後還要麻煩你了。
夏冉沖他點點頭,伸手關掉了平板的電源。
夏冉——我買了冰回來,幫我拿一下——
這就來。
他應聲道,一邊解下圍裙掛上,走出廚房,順手關掉了廚房燈。
◆下
提拉米蘇。
提拉米蘇?
Levi先生告訴我的。不過由於是日本,一些比較地道的食材在這裡是看不到的。他說你比較喜歡正統一些的意式做法,但家裡沒有DISARONNO……
蘇汀朝他舉起一瓶BAILEYS。
奶酒可以嗎?
不行。
夏冉打斷他。
好吧,那我再出門去找找看。
蘇汀了然地點頭,抬起手看了看表。
趁現在還是下午。
夏冉幾步走過去,直接奪下對方手裡的酒瓶。
未成年不能喝酒。
房子裡唯一的成年人再一次嚴厲告誡。
任何酒都不行。酒櫃那一層我記得我有鎖起來。
你把鑰匙放在床頭櫃的第二層。
蘇汀從口袋裡掏出一小串鑰匙,朝他叮叮噹當地晃了一下。
這個動作仿佛挑釁似的。夏冉的臉色變得難看了。
你以前還開過酒櫃嗎?
不過是一點酒罷了,夏冉。很平常的。
蘇汀轉身去繼續自己的做到一半的步驟。
你喝了?
誰知道呢。對方輕描淡寫地說,你不也是沒發現嗎?
哪一瓶?
蘇汀打奶油的動作停了一下,他扭過頭看著夏冉,沒說話。
夏冉看著小孩波瀾不驚的眼睛,他們深沉地對視幾秒,隨即有什麼明瞭一般地,青年露出頭痛的神色。
……哪幾瓶?
他慢慢地問。
蘇汀這才放下手裡的打蛋器。朝他舉起兩隻手掌,十指打開。
就像他剛才問的是他家有多少瓶酒一樣。
全部嗎?
嗯。
*
他都十七歲了。你太嚴格了,夏冉。
差一歲也是差。
當初你結婚的時候怎麼沒說這句話呢?
閉嘴。
喂喂,看著池子。滿了。
夏冉眼疾手快地趕快把水龍頭關掉。
你確定你不去前面幫忙嗎?
Levi又問了一次。難得他有空閒,而這邊也沒有人需要他的教學指導。男人無所事事地喝了一口咖啡,看著螢幕對面沖洗工具的青年。
他說想自己做。就隨便他了。我只要負責把步驟教給他就好。
夏冉自顧自地用海綿抹著刮刀上的奶油。
而且這些工具待會還會用到,先洗了也沒什麼壞處。
夏冉。
蘇汀在流理台另一側朝他招手示意了一下。
嗯。
青年從鼻子裡應了一聲,將最後一柄量匙洗完,投入掛著的篩籃,然後用洗手液洗淨手上的油膩。
怎麼了?
他走過去。
做好了。
蘇汀看著攪拌均勻的成品。奶油與起司餡完美地融合,光滑柔軟,帶著撲鼻而來的奶香。
接下來就是裝杯和鋪上可可粉了。
少年將抱著的不銹鋼盆湊過來。順便遞給他一張紙巾擦手。
要先嘗嘗看嗎?
勺子呢?
直接刮去就好。沒關係。
蘇汀不太介意地說。
我很介意。
夏冉說,環顧了一下一片狼藉的廚房。確實找不到什麼湯匙之類的東西。
就在他審視流理臺上擺放的工具籃時,蘇汀先一步拉過他,把手放進了他嘴裡。
唔?!
嘶!
夏冉被這突然的動作嚇到本能地咬了一下。蘇汀疼地咧了咧嘴,手抽了回去。
夏冉捂著嘴看著他。
你幹什麼?
他用手掌後模糊的聲音斥責。
味道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你怎麼……話到一半,青年忽然停了下來。剛才處於混亂中的大腦在這時候才被舌尖上的味蕾吸引了注意。
留在口腔裡的是提拉米蘇柔軟綿密的奶香。雖然和他在德國嘗到的味道不同,但它的口感沒什麼挑剔的地方,均勻,順滑,入口即化。
還有…
夏冉抿了抿嘴。那種欲蓋彌彰的滋味停留在舌苔上,若隱若現,雖然起司的濃烈與奶油已經可以蓋過一切味道,但它清醒,濃烈地像一把箭,衝破了品嘗者的最後一絲味覺防線。
明白過來的夏冉皺起眉。
小孩,你加了酒?
蘇汀沒有回答。他抬起手,緩慢地舔舐著食指上殘餘的奶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夏冉,粉色的舌尖從印著牙痕的指骨上舔過,卷走夏冉留在上面的唾液。然後他把食指送入自己口中,仿佛在模仿某種動作,從指尖吞到指根。再緩慢地抽出,又送進去。
夏冉後退了一步,在蘇汀舔乾淨自己的手指前,先一步把背後的平板面朝下壓在桌上。
我們把剩下的東西收拾一下吧。
他不動聲色地說。
好吃嗎?
蘇汀問。
我記得我一開始就說過,酒一般要混著咖啡用來泡手指餅乾。
夏冉沒有正面回答,他看著蘇汀的手,舌尖上還能感覺到剛才蘇汀手指上的溫度。
他閉了閉眼。
我知道。蘇汀說,又用手指撈出一點放入嘴裡,所以這次只是抱著嘗試的想法試試看。
你喜歡嗎?夏冉。
他又問了一遍,舔著指尖的奶油。
小孩,你的酒量不好。別吃了。
夏冉這麼說著,並沒有靠近。
只是一點點。蘇汀平靜地說,兩毫升都不到的酒怎麼會酔呢,夏先生。
平時他不會這麼叫他,他知道,蘇汀這麼叫他一般都是起了別的心思,就像是什麼私密的情趣,某些代號和密碼只留在最意亂情迷的時候使用。只屬於他們兩人。
也僅止於他們兩人。
是啊。兩毫升的酒怎麼會酔。
夏冉在心裡想。
*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他們做愛很少有什麼前因,有時候僅僅是單純的接吻都能擦槍走火。蘇汀比他要主動,在這件事上他顯然比夏冉要嘗到更多甜頭,於是從此以往樂此不疲地向他索取。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年輕人的原因。夏冉自己也說不清楚。
我告訴過你應該把這裡的東西先收起來…
蘇汀沒給他說完的機會,先一步伸過脖子堵住他的嘴。小孩的吻沒有當初第一次他們接吻那麼生疏,但也僅僅是略掌握要點,大部分時候還是毫無章法地順著自己的本性亂來。他能感覺到蘇汀用牙齒不輕不重地齧咬著他的下唇,又用舌尖慢慢舔過他咬下的溝槽。
夏冉知道他不喜歡在接吻的時候分心,他閉上眼,加深了這個吻,順從,甚至放縱著蘇汀的舌頭長驅直入。蘇汀的吻就像是他自己的情緒,平時悄無聲息,直到與他坦誠相對的瞬間驚天動地的爆炸。他把他壓在黑色的流理臺上,四散的工具還沒有來得及收理就被人隨意撥到一邊。蘇汀背靠著台沿,近乎被逼到坐上去,他的右手不自覺地扶上夏冉的後頸,穿過青年棕色的髮絲,將他壓向他,過程中他的左手不小心摁在電子磅上,失控的重量讓顯示器上的數位飛速地變換著,蘇汀沒有去理會,就像那串飛速跳動的數位,急切又不知停歇地索吻。
唾液仿佛混著酒精,最高烈度的那種。蘇汀眯著眼睛,感覺到自己的腰被人微微抬起,他近距離地注視著夏冉棕色的瞳孔,就勢坐到了流理臺上,大理石冰涼光滑的觸感即便是隔著布料他也能感覺到。他想自己或許是太熱了。他咽下的每一口唾沫都在身體裡被點燃,自內而外地將他焚燒。
夏冉先一步結束了這個吻,他們額頭貼著額頭,夏冉伸手將蘇汀有些淩亂的髮絲撥了撥。他能聽見蘇汀輕輕喘息,少年的臉頰因為這個吻而泛出紅暈。跟他高燒時候的顏色相近,同樣是由內而外的燃燒,只不過蘇汀更為享受這種熱烈到窒息的快樂。
我不會再讓你做有酒的東西了。
夏冉一邊讓自己的心跳從過快的跳動中減速,一邊開口,就好像他自始至終都是那個自我控制良好的人。
蘇汀的呼吸裡帶著一絲急促地笑。
別騙自己了,夏先生。他說,你知道我們都沒醉。
蘇汀伸手,隔著圍裙輕輕按壓著夏冉的襠部。感覺到那裡微微鼓起,他露出笑容。
你很適合圍裙,夏先生。他加重了手指的力度,將自己貼近夏冉,輕輕咬著對方領口露出的皮膚。
我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性癖。
我只是喜歡看你穿不同的衣服。
這算什麼,角色扮演一類的嗎?
誰知道呢。
蘇汀不置可否,他的手撩開圍裙,摸索到了夏冉褲子的拉鍊,將它拉開,然後把手慢慢探了進去。
他重新抬起頭,朝他的未婚夫展露一絲微笑。
難得的烘培課,既然您指導的甜點都做完了,我們就來做點別的吧,老師。